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先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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先生

動心?

聽到這樣的形容, 霓瓔不由認真思索了一番。

數年奔波,她遇見過很多的人。只是她想要的東西,除了自己, 沒有人能給得起。

能與她有牽扯的人,無不有著自己的目的和執念,而這樣步步為營的人生裏,不適合摻和進無辜的人。

尤其是那種,本就安逸平靜,順遂過完一生的人。

至於趙執, 霓瓔所見過的眾多男人裏,他有一種特別的豁達和坦蕩, 在經過了最初的防備和拆招後, 反倒能自如的相處起來。

而他那些不知所謂的關心和緊張, 也的的確確陰差陽錯歪打正著的觸動了她的心事。

可惜, 在她達成目的以前,沒有資格動這種閑心。

霓瓔撥開擋路的腦袋進了房間,開口時情緒已是四平八穩, “你這是第幾回了?”

這話提醒了霧爻。

過去六年, 霓瓔在關內、河北、河南諸道頻繁走動, 也曾像現在一樣,因緣際會認識些男子。

那些對女郎一見鐘情再見傾心的郎君,有非卿不娶的,有直接帶著一箱箱銀錢上門要納她為妾的,結果大多下場淒慘。

用女郎的話說, 真是愚蠢又礙事, 非常影響她辦正經事。

可當中也有些條件出挑,令人印象深刻的。

霧爻掰起手指與她細算:“洛陽的文才小公子、冀州的威武小將軍, 還有那個太原的富家郎君……”

在霓瓔無聲的凝視中,霧爻的聲音慢慢下了下去,“不是你讓我數的……”

她還是很好奇,飛快問了句:“你真的都不喜歡嗎?”

說完飛快縮到一邊,開啟防禦狀態。

她等了片刻,並未接收到來自霓瓔的怒火,悄悄探頭看去,只見霓瓔一手搭在妝臺上,手裏捏著牛角梳漫不經心的把玩,正平靜的看著她:“那你說說,什麽叫動心。”

這麽簡單的問題你都不會嗎?

霧爻搬出自己看戲多年的經驗,搖頭晃腦道:“對一個人動心,就是看他哪都順眼,不見時會想念,原則為他改變……”

最後一句最厲害,霧爻雙手合十,響亮道:“腦子變成發面!”

霓瓔哧的一聲笑了,看了眼霧爻:“嗯,你這麽愛吃面餅,為愛變發面倒也合理。”

不知是此刻的燈光過於柔和,還是說這話的霓瓔心中柔軟,霧爻只覺得此刻的她溫柔動人,膽子便大了起來,什麽都敢問。

“皇帝你不喜歡,文才武將,富商走卒你也不樂意,也不知女郎你以後會為什麽樣的人動心。”

霓瓔反問:“那你呢,若是你,什麽樣的郎君會讓你動心?”

霧爻被問住,茫然搖頭。

她雖然對八卦情有獨鐘,但自己這根弦卻遲遲沒有拉開,壓根沒想過。

霓瓔:“這不得了,你都不知道的事,你問我?”

好有道理。她竟然無法反駁。

霓瓔再不慣著她,催促她鋪了床便直接吹燈就寢。

談話戛然而止,霧爻再沒機會追問下去。

……

籌備了兩日,陶薇寧在臘月十三啟程。

因為陶禧的關系,陶薇寧沒有讓霓瓔出面,霓瓔應了,只送她到門口。

陶薇寧:“行了,我自己去港口,陶禧應該已經到了,還是別讓她見到你,否則我又得費勁幫你圓。”

霓瓔聞言,直接想到她之前編的故事,不冷不熱道:“不會啊,我覺得你挺能編的。”

陶薇寧沒太懂她這番揶揄因何而起,轉而道:“我這趟一時半會兒回不來,原先還以為今年能一起過,簡單吃個團圓飯,如今看來,只能各過各的。”

她像個臨行前關愛家中留守小孩的長輩一般,忽然擡手摸了摸她的頭頂:“崔霓瓔,守家要乖啊。”

霓瓔偏頭躲閃,皺眉不悅,陶薇寧見好就收,麻利蹬車:“我走了!”

“等等。”

陶薇寧已上了車,從車窗處看她:“怎麽了?”

霓瓔從霧爻手裏拿過一個食盒,從窗戶裏遞給她。

陶薇寧不明所以的接過,打開時眼神微動。

是一盒賣相精致漂亮的水晶柿子。

“府上人多,一筐柿子也沒吃多久,這是最後一盒,拿著路上吃……等明年新果成熟,再做新的。”

聽到最後一句,陶薇寧果斷合上食盒,沖她笑了笑:“好啊。”

馬車啟程,一路奔向岸口。

送走陶薇寧,霓瓔回到府中。

說來也怪,陶薇寧並不是個鬧騰的人,往日府裏也以清靜為主,可送走了他們,霓瓔再進這裏,竟覺得空落落的。

這樣的感覺,和那根紮在肉裏又看不見的小刺有異曲同工之妙。

冬日的陽光在院中鋪開,霓瓔深吸一口氣,痛快揮開這些擾人的思緒,叫來霧爻,讓她準備些果品禮物。

“去哪兒啊?”

“衛家。”

……

日暖無風,霓瓔換了身墨綠印暗紋的夾棉圓領袍,作男裝打扮,領著霧爻和耿馳便出了門。

衛家所在的街巷距離並不遠,馬車在距離巷口一段距離的街頭停下。

耿馳將禮物搬下車,讓霓瓔和霧爻稍作等待,自己去停靠馬車。

這時,一道熟悉的聲音從旁傳來:“殷娘子t?”

衛璞起先還以為自己看錯了,細細一看,的確是殷家的女管事,她本就生的膚白貌美,穿上這身深色男裝,越發顯得斯溫如玉,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出行游玩的小郎君。

“你怎麽在這裏?”衛璞見她一派等待姿態,一旁又擺了許多東西:“可需要幫忙?”

霓瓔飛快掃了掃他,“衛郎君是從外面回來?”

衛璞和聲道:“是,去給老師送些吃的。”

霓瓔:“這麽說,我來的正是時候。”

衛璞反應過來:“你是來找我的?”

霓瓔:“此前醉酒失態,曾請趙郎君代我致歉,卻一直沒能正式登門道謝。”

衛璞忽然想起了那日莫名出現在自家院子的披風。

一看就知道是趙執幹的。

衛璞看了看旁邊的禮物,領會過來,忙道:“殷娘子太客氣了,只是一樁小事,何足掛齒。”

“於衛郎君來說是小事,於我來說則不然。不知今日方不方便登門拜訪?”

衛家落敗多年,衛璞已經很多年不講究這些虛禮,客氣道:“寒舍簡陋,貴客臨門蓬蓽生輝,豈有不便之理。”

剛好耿馳停好馬車趕來,衛璞連忙為客人在前引路,領人進門。

霓瓔走到衛家門口時,無意間看到鄰家小院裏光禿禿的柿子樹。

“殷娘子,請。”

霓瓔幹脆的收回目光,沖衛璞淡淡一笑:“打擾了。”

衛家和趙執在青梅巷的家不相上下,隨著霓瓔到來,堂屋裏很快堆砌小山一樣的禮物。

衛璞一面招待客人入座,一面燒炭煮茶,有條不紊的忙碌著。

霓瓔無聲打量著衛家的陳設。

家裏只有兩間臥房,應當是衛璞與那位槐先生各占一間,再無旁人。堂屋正中掛了副春日采風圖,細細嗅來隱有墨香。

衛璞:“寒舍簡陋,沒有什麽其他東西招待,一盞清茶,貴客勿嫌。”

眼前的青年雖一身樸素居於陋室,可面對美人豪禮,眼中不曾有一絲驚艷貪婪,斯文有禮,不卑不亢。

霓瓔:“衛郎君客氣,我平日裏也只喜歡一盞清茶,提神足矣。”

衛璞一聽,笑道:“彼此彼此,衛某不精茶道,也是為犯困提神。”

霓瓔順勢說自己平日裏看賬讀書發困時還有哪些提神法子,衛璞聽出些興味,甚至起了些討教心思。

本以為霓瓔年紀輕輕便做了殷府管事,多少會比同齡人更世故圓滑,他是最不會與人打交道的,本有些頭疼該怎麽應付,沒想到對方談吐不俗,聊來舒心愉快,衛璞頓時放松不少,話也多了。

“說起來,我是因府務纏身,許多賬目冊子只能等到夜間細看,衛郎君年紀輕輕,還是減少夜讀微妙,夜深光暗,毀了眼睛可不易補。”

衛璞不好意思的笑笑:“這話也不止殷娘子一人與我說,可讀書人大多都喜歡清凈無雜,夜裏讀書往往更專註凝神記憶深刻。如今成了習慣,便不容易改了。”

霓瓔也笑:“我不過是有切身體會隨口一提,其餘人必是真心關切才有此勸,衛郎君還是要聽一聽才好。”

衛璞也知這個道理,“殷娘子所言極是。”

話音剛落,一道不滿的聲音從外面傳來:“衛不器,怎麽我好心勸你的時候你權當耳旁風,人家姑娘一勸你就只會點頭呢?你這人怎麽還有兩重標準啊。”

這熟悉的聲音令屋內的兩人具是一楞。

衛璞先反應過來,起身相迎:“趙執?”

不止趙執。

“老師,您怎麽這時候回來了?”

槐先生。

霓瓔眼神微變,當即起身跟了出去。

院子裏,一個五十來歲的老頭正將腳上沾滿泥水的鞋襪脫下,衛璞忙不疊去找幹凈的鞋襪來給老師替換。

誰知老頭看也不看,直接赤腳往屋裏走,與從屋內出來的霓瓔正面遇上。

霓瓔立即向老人家行禮,誰知剛剛屈膝,老頭便像陣風似的從旁刮過,嘴裏叨叨著:“看來老夫回來的不是時候呀,你們就當我不存在啊。”

結果一進門,這位老先生便發現屋裏還有兩位客人,以及一堆昂貴的禮物。

衛璞拿著新的鞋襪出來,先沖霓瓔投去一個抱歉的眼神,然後無奈又習以為常的追著老頭屁股後面讓他穿鞋襪。

霓瓔眼底思慮交織,身體緩緩站直,一擡眼,就見有些人抱著個籮筐站那兒看戲,好像早就知道她遇上這老頭會如何吃癟尷尬。

就在這時,屋裏傳來老頭和衛璞的對話。

“這姑娘是你相好?你不會要登門做贅婿,今日人家送聘禮來了吧?”

這下直接輪到趙執色變,再也顧不上看笑話,丟了籮筐就匆匆進了屋,趕在衛璞開口之前解釋。

“槐叔您可別亂說啊,這殷娘子是我認識的,就是上回……”青年開始細細向老人家解釋來龍去脈。

衛璞給老人穿好幹凈的鞋襪,這才出來與霓瓔道歉:“實在抱歉,我不知老師這時候回來,老師一向灑脫不羈不拘小節,若是言行上冒犯了殷娘子,還請你多多擔待。”

霓瓔一派淡定,微擡下巴示向院中:“衛郎君不必解釋,我明白,你還是先收拾吧。”

是了是了,當著姑娘家的面亂飛鞋襪,實在是太失禮了。

衛璞又念了幾句抱歉之言,飛快去收拾院中的雜亂。

霧爻趁機溜到霓瓔身邊:“這個老頭,好像不太正經。”

長者當持重威儀,一言一行都成為晚輩的標桿,可這老頭,言行失態粗魯無禮,哪裏有半點長者姿態!

如果他就是當年那個名震大縉的名士郝自通,那所有文人都要為之汗顏撞柱而死了!

霧爻不由得想起霓瓔之前曾說過的,倘若郝自通已不能為她所用,那她就要……哢!

讓這個人消失。

她回頭瞄了眼堂屋裏的邋遢老頭,頓時像是被燙了眼睛。

女郎為了找你,跋山涉水費了多少力氣!

老頭,你可惜惜命吧。

與此同時,屋內的趙執已向老人家解釋的差不多——你學生和這位娘子清清白白沒有半點暧昧關聯,我才是這當中的關鍵銜接,不要搞錯關系,更別亂點鴛鴦譜!

老人家瞇著眼聽趙執說完,眼鋒掃過堂屋裏堆砌的禮物,慢悠悠“喔”了一聲。

彼時,衛璞也將兩人回來在院中丟的雜物收拾好,擦著手走向霓瓔:“殷娘子,請進屋裏坐吧。”

等領著霓瓔進屋,衛璞又開始引見:“老師,這位是……”

“知道了。”槐先生擺擺手,打斷衛璞的話,“人家都解釋完了你才想起來開口,就你這個做事慢半拍的性子,有好姑娘也輪不上你。”

“老師!”衛璞語氣一沈:“您這樣會讓殷娘子尷尬的,慎言!”

老頭聞言,這才正眼看向還站在那裏的霓瓔,也就一眼的功夫,他便篤定的下結論:“我看這丫頭比你強,一屋子人,就你手忙腳亂嘰歪個沒完。”

衛璞看了眼霓瓔,她果然沒有分毫尷尬局促,由始至終都端正站在那,至於趙執,這廝一貫沒臉沒皮,此刻更是神態自若的看著戲。

一屋子人裏,的確只有他最尷尬。

趙執開口打圓場:“行了老叔,您又不是不知道衛不器的性子,別折騰他了,再說人姑娘都站了好一會兒了,趕緊讓人坐啊。”

老頭一聽,露出一臉“我又沒有讓她罰站”的無辜表情,然後看向霓瓔,象征性擡了擡手:“丫頭你坐啊,站著作甚。”

趙執順手將一個坐具擺好,沖霓瓔擠眼示意:“坐。”

就這情景,不知道的還以為趙執才是這老頭的學生。

霓瓔從容入座,含笑道:“今日登門多有打擾,還請先生勿怪。”

槐先生全無虛禮,句句重點:“來都來了,吃個飯再走吧。”

霓瓔:“那就多謝先生了。”

老頭瞇了瞇眼,轉頭沖衛璞吩咐:“去做飯,就燉我今日釣的那條鰱魚!”

衛璞輕嘆一聲,給趙執使了個眼色——這裏交給你了。

趙執挑挑眼:你放心。

霓瓔順勢吩咐霧爻和耿馳將今日帶來一些冷盤送去廚房,順便幫幫忙。

很快,廚房裏傳來忙碌聲,堂屋這頭也沒閑著。

“先生今日又去城東垂釣了?”

不等槐先生開口,趙執先搶答了。

“可不是,今日這魚像是會認人似的,都往咱們鉤子下擠,先生一高興,直接舍了魚竿下水用網子撈,你是沒瞧見附近的老頭,一個個望眼欲穿,到頭來也只能眼巴巴看著,不能比,完全不能比!”

這話實在中聽,老頭撚須笑起來t,盡顯嘚瑟。

霓瓔:“先前聽趙郎君提過,先生一生最好書、酒,兩樣都做到了極致,沒想到如今連垂釣也這般精益,晚輩實在佩服。”

老頭樂呵一笑:“你們這些年輕人,一個比一個嘴甜,老頭我可受不起。”

霓瓔和趙執對視一眼,趙執先轉開了目光,又開始往嘴上抹蜜。

老頭很愛聽,一直樂樂呵呵的。

有霧爻和耿馳打下手幫忙,飯食很快就備好了。

小戶人家沒有那麽多桌案,也不講究分食,都是圍在一起吃個熱鬧。

衛璞很是熱情的招待霧爻和耿馳一起入座,兩人原本還在猶豫,一聽到霓瓔開口相邀,這才動身入座。

趙執早就伺機而動,等耿馳走過來時,一把拉過他送到衛璞旁邊的座位,自己屁股一歪,坐到了霓瓔身邊,本就不大的食案因為圍了一圈人,變得有些騰不開手。

霓瓔的左臂和趙執的右臂幾乎貼在了一起。

她不冷不熱的掃了他一眼,趙執察覺,腆著臉勸道:“體諒一下,擠擠。”

霓瓔直接往霧爻那邊挪了挪。

霧爻好心提醒她:“你這樣不方便夾菜的。”

霓瓔低聲冷語:“要麽吃,要麽滾。”

霧爻撇撇嘴,索性也往旁邊挪,好讓她騰出夾菜的位置。

可霧爻顯然多慮了。

趙執直接把共用的竹箸放在自己面前,每每瞧見好的魚塊,先裝模作樣的給老人夾一塊,然後就開始假公濟私給霓瓔布菜。

霓瓔一口沒吃完,碗裏就能多三塊魚,一塊魚吃完,碗裏已經成堆。

趙執卻嫌衛璞家的碗小了。

“趙郎君不用客氣,我自己來就好。”

趙執滿口答應,可當霓瓔碗中稍稍消減,他立馬又填補起來。

霓瓔捏緊了筷子,終於涼颼颼剜了他一眼:你適可而止。

趙執抱起自己的碗扒拉,還不忘沖她使眼神:你摔個碗我看看。

當著長輩的面,霓瓔當然不可能發作,只能露出溫柔的笑容,沖趙執說:“多謝你。”

這話也可以理解成——你且等著。

吃著魚的老頭忽然碰了碰衛璞的手臂,衛璞回應:“老師,怎麽了?”

老頭努努嘴,示意他看趙執:“你要是有人家一半的體面,如今早就有人要了!”

衛璞今日也是忍耐了很久,此刻終於徹底沈了臉,連稱呼都換了:“表叔。”

簡單兩個字裏,蘊含了太多知情人才懂的警告。

霓瓔眼神微動,只見從出現起便灑脫不羈的老頭竟像是被什麽無形的咒語給震住,坐姿都正了正,語氣虛下去:“不說就不說,你看你怎麽還急了呢……”

她不禁看了眼衛璞,笑道:“一直聽衛郎君喚先生老師,沒想到還是表叔侄。”

衛璞眼神微動,連忙解釋:“哦哦,是!老師原是我一位遠房親戚,因為家中遭了災,這才來寧縣投奔我。可惜衛家早已落敗,只剩我一人孤守著這方小院。自此,我便與老師相依為命在此住下。”

衛璞的話說的很流利,在霓瓔聽來,更像是一段已經解釋過很多遍的說辭。

她恍然點頭:“聽衛郎君喚先生老師,趙郎君也說過,縣學的夫子都要喚您一聲老師,想必先生也是師承名家。”

老頭片刻不曾停下吃魚,含糊道:“哪有什麽名家,隨便學學,隨便教教,多少年前的事了,不值一提。”

霓瓔笑笑:“是嗎?先生如此博學,若是願意投身縣學執教,想來用不了多久便可桃李滿門。”

老頭直搖頭,筷子尾朝衛璞一劃拉,嫌棄道:“有他一個蠢學生就夠我頭疼了,教不了教不了。”

衛璞聽到這話反而平靜的很,甚至沖霓瓔笑了笑,大約早就聽過多回,已經習慣了。

霓瓔還想再行試探,忽然有所察覺,轉眼看向身邊。

趙執捏著公筷,似笑非笑盯著她,她方才的一言一行全被他看在了眼裏。

霓瓔原本並沒有多想,但此刻她卻忍不住冒出一個疑惑。

他如今的重心應該在太平縣,怎麽會一副閑來無事的樣子,跑去城東找陪這老頭釣魚了呢?

難道他……

“吃啊。”又是一筷子新鮮熱菜,直接打斷了霓瓔的思緒。

霓瓔斂眸,終於不再說話,安靜的吃完這頓飯。

吃完飯,槐先生碗筷一甩,摸著肚皮打著飽嗝兒,心滿意足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,“你們隨意,我去歇著了。”

衛璞解釋:“老師習慣吃完飯後休息片刻。”

他還要收拾碗筷,一時分不開身招待,便請趙執代為招待。

趙執樂得幫這個忙,且十分熱情的幫忙把碗筷收拾到房中,鄭重的交代:“慢慢洗,認真洗,不用急著出來。”

從之前趙執對霓瓔的態度,衛璞就對好友的心思有些猜測,再加上今天這頓飯,他若再看不出來就白活了。

“那你好好替我招待客人。”說罷,衛璞開始認真刷碗、

趙執鄭重的道了聲謝,轉身出了廚房。

誰知霓瓔並不在堂屋,而是在院子裏走動。

院子並不大,和殷府的後院沒法比,可她今日實在吃得太撐,根本坐不住。

趙執走向她,“吃飽了嗎?”

這一聲問候,換來的是一道冷冰冰的眼神。

趙執沖她示好一笑:“多吃點,你太瘦了。”

霓瓔懶得理他,只問:“你怎麽來了。”

“我陪先生釣魚啊。”

“這麽巧?”

“就是這麽巧,不然你以為呢?”

當然是以為你故意的。

霓瓔沒有把猜想說出來,她看了眼槐先生的房間,淡淡道:“趙郎君看起來像是這裏的常客。”

“何止是常客,”趙執挑了挑眉:“說我是槐先生半個兒子都不為過,我都想好了,以後要和衛不器一起給槐先生養老送終,以盡孝道。”

說著,趙執眼神漸深,話語一轉:“那你今日打扮成這樣過來,又是為什麽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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